起风了

幸得识卿桃花面,从此阡陌多暖春

【薛洋】那属于黑夜的太阳


文前的一些话:

 

—原著向,微薛晓/晓薛

—对话大部分原文,有改动

—义城组一直是原文很戳我的一个点,不论是薛洋啊、晓星尘啊,还是阿箐,每一个人物似乎都在秀秀笔下活了过来,感觉无比真实,人物的性格也是很丰满的。对于薛洋而言,我个人觉得他对道长的感情其实还是趋向于依恋的,毕竟在黑暗的人难以抑制的渴望光明。有的时候也会想,如果那时候宋岚没有来找他,他能不能一生平和的、放下所有执念的跟道长好好在义城生活呢,他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好,会不会变成一个会真心笑出虎牙的少年呢?可惜这是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故事,薛洋没有等到那一天,在光明即将吞噬黑暗时,太阳落下了。日薄西山,从此再也没有明天。

—似乎有一点ooc……

—很喜欢这篇文,也希望大家喜欢(鞠躬

 

 

义城。天色已晚,辰星未出。

昏暗的烛光中,薛洋猛然睁开了双眼。出乎他意料的是,映入眼帘的,是一副清隽消瘦的脸庞,上半边脸则被绷带蒙住,隐隐透出血迹——晓星尘。

竟然......是他?!

神色骤然变得凶狠起来,他立即坐起,狠狠地看向面前之人。

所有的记忆都疯狂地涌入脑海,自己与晓星尘的过往不过是一幕幕的血色翻涌,尖声嘶叫,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,也是拜他所赐。那——他在这里做什么?

晓星尘手中拿着纱布,面色温润,带着往常平和的笑容,仿佛正要给他上药。薛洋细细端详了一会,觉得很是荒谬,试探地说了一句:“你......”

晓星尘不徐不缓地回道:“让你不要动,伤口裂了。放心,我救你回来,自然不会害你。”

薛洋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转了几圈,又仔细盯着晓星尘的笑容看了一看,终于很开心地露出了自己的两颗小虎牙,声音依旧是刚才的沙哑:“那有劳道长了。”

很俏皮,很阳光的声音。

与他那日刺瞎宋子琛双眼时的放肆笑声并无二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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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初,在义城的这些日子里,薛洋觉得过得倒也舒服。过了这么多年的漂泊生活,难得有人愿意这般无微不至的伺候他,有求必应,有问必答,再也不用自己考虑什么生计。最令他痛快的一点是,曾经冷言恶语,刀剑相向的仇人,把自己涉世未深的晚辈,被自己唬得团团转,什么事情都受自己摆布。

晓星尘啊晓星尘,你心眼两盲,何其可笑!

想到这些,眼睛又止不住笑弯了起来,轻轻的笑声在这间低矮的屋中很清晰。

晓星尘原本在擦拭霜华,听到他的声音,问道:“你笑什么?”

薛洋漫不经心地拿起一个桌上的苹果,回答道:“没什么。道长啊,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,为什么终日拿绷带蒙住,难不成是瞎了吗?”

晓星尘看不见他下撇的、嘲讽的嘴角。

他只是动作一僵,沉默半晌,方才缓缓答道:“是啊,瞎了。”

声音依旧很温雅,却有着说不出的疲惫。

薛洋见状,不放过晓星尘明显不愿多谈的样子:“是吗?谁会忍心对道长下此狠手啊,这可真是天地难容了。”

“不是的。”

“没有谁干的,是我自己...弄瞎的。”

仿佛吃了一惊一般,薛洋的声音提高了几度,“不是吧,怎么会这样呢?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?就算是走投无路,山穷水尽,哪怕是被最亲的人背叛,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吧。”

在说“被最亲的人背叛”时格外加重了语气。

话音刚落,就看见晓星尘手中的霜华直直坠到了地上,他茫然着一张脸,默默地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佩剑,一言不发。直到自己的手被锋利的剑刃磨出鲜血,他才恍惚地回答道:

“宋...宋子......”

绷带下的双眼再次晕出绮丽的殷红。

声音像被掐断了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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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义城住了这么多天,薛洋的伤渐渐也养好了,除了尚有些跛之外,行走并无大碍。他原本是可以走的,只是,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游戏,一个比装作天真无害的晚辈有趣的得多的游戏。

于是这一天,薛洋拉住正要出门夜猎的晓星尘,兴致冲冲地问道:“道长,今夜捎上我怎么样?”

晓星尘笑道:“那可不行,你一开口我就笑。我一笑,剑就不稳了。”

这倒是实话,薛洋舔了舔唇角,又可怜巴巴地道:“我给你背剑,给你打下手,别嫌弃我嘛。”

叹了一口气,晓星尘说道:“那好吧,只是途中你无须害怕或是紧张,我所猎之物乃是死尸,非是活人,不必害怕。”

走出狭小的义庄后,薛洋脸上的神色几乎顷刻之间便变了,三分稚气的脸庞,以及微微露出的小虎牙都变了味道,整个人残忍而阴冷,与黑暗融为一体。

晓星尘手持霜华,叮嘱道:“一会我的霜华会自动指引尸气,你只需要待在我身后即可。”

薛洋乖巧道:“嗯。”

而通过嘴型、无声说出的则是一句阴寒无比的“我知道啊”。

我自然知道啊,如果不知道的话,这个游戏该怎么进行呢?

“就像这样。”晓星尘说着,银光流转的霜华骤然刺穿了一个村民的心脏。

薛洋站在他身后,眼睛打量过眼前的这一切。他看过村民向上翻起的白瞳、脸上的尸斑。而在最后的最后,他看见的是什么呢?或许是被割断的半截舌头和由自己手中散出的尸毒粉吧。

他又一次笑了。

“说来真是奇怪。”晓星尘收剑入鞘,眉目有些轻皱:“这村中竟没有一个活人?全是走尸?”

“也不算奇怪,或许是近来走尸猖獗入侵了整个村子也未可知。道长,这么晚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“还是再检查一次吧,如果村子里真的没有一个活人,那就把这些走尸都烧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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脑海中冒出的是晓星尘带笑的容颜——在见到宋子琛的刹那,薛洋这么想到。

他很有闲情逸致地顺着自己的想法又想了下去,想到了他每日给自己做的饭菜,想到了他晚上睡觉前道的晚安,想到了那一颗颗甜美无比的饴糖。

似乎完全没有把面前杀气腾腾、目光凶狠无比的宋岚放在眼中。

回想完了往日的情景,薛洋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宋岚身上,斜斜地睨着他,目光蜻蜓点水般拂过他握在手中的长剑,满不在乎地一笑:“这不是宋道长吗?”

回答他的,是意料之中的长剑破风声。宋岚的剑,很快很精,凌厉夺命之气扑面而来。

几乎是本能一般的,薛洋瞬间从袖中抖出降灾,挡了一击,连退数步。

浓重的血腥味从胸口涌出。薛洋狠狠地一咬牙,大喘一口气,眼神冷凝。

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时刻,多的是名门正派之人握着一柄名剑,还不曾与他说过只言片语就要开打,可难道自己就应该被千夫所指,被这般刀剑相向吗?!

或是宋岚,或是晓星尘,你们都算哪门子的名门正派,又有什么资格指摘我,你们又算什么?!

降灾已与拂雪交手十几招,怀着满腔的不忿与怨恨,薛洋笑眯眯地开口道:“宋道长,你可知道,我接近晓星尘这么久是想做什么?”

宋岚怒喝:“还能做什么!你无非是想找机会害他罢了!”

“道长猜的很准,只是有一点,我非是找机会想要害他,我是已经做到了。你知道,你那位好道友、好知交,干了什么吗?他杀了很多走尸。斩妖除魔,不求回报,好令人感动。他虽然把眼睛挖给你,成了个瞎子,但是好在霜华会自动为他指引尸气。更妙的是,我发现只要割掉那些中了尸毒的人的舌头,让他们无法说话,霜华也分不出活尸和走尸,所以——”

宋岚的剑在止不住地发抖,可仍然顽强道:“你这个畜生......!你欺他眼盲,骗得他好苦!!”

看着宋岚失态的样子,薛洋原本是该感到开心的,可是听到眼盲这两个字时,就像被猛然刺到了身上的一个痛处一般,他尖声回应道:“我是畜生?!宋道长,你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?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,他的眼盲,究竟拜谁所赐啊!当日你口口声声说着‘从此不必想见’,那你为何还不放下,还要来拿走他的一双眼睛!宋岚,你究竟有什么资格这般说我,你比起我来又强到哪里?”

远处传来了脚步声。

无比熟悉。

是他啊。他来了。

眼前一片血红。手中的降灾已经割去了宋岚的舌头。

下一步是什么,似乎轻车熟路到不需要经过大脑的思考。

尸毒粉,割舌,只差你剑下的最后一步了。

呼之欲出。

可是心里忽然好痛,薛洋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般滋味,不像是他从小受惯了的打骂和羞辱,身体上的疼痛对他而言就像是家常便饭。可是如今的感觉,却有点像是心疼...真奇怪,自己的心怎么会疼呢?自己怎么会有心呢...

朦胧间,他似乎什么都看不见,却又似乎什么都看见了。

天是黑的,黑云遮蔽住了太阳;可是一个瞬间过后,天似乎被点亮了,顺着天际线蔓延而起的烟火用灿烂的光点缀起了整个天空,他仿佛被卡在沟壑之间,在大地绵延几千里的深深纹路中,抬头,望向火红的、一片天空。

这永远等不到的朝霞吗?

触碰不到的。

既然等不到黎明的话——

大概只是想守住这唯一的一点光亮啊。

霜华的银光,从宋岚的胸口刺入,从他的后背透出。

心忽然不疼了,薛洋笑道:“你来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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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以为已经学会了真心大笑,原本以为已经习惯了家里的那一抹白衣。

原本以为已经过去了半生。

直到这一刻,薛洋终于发现,自己原本以为的东西有那么多。

终于在今天破灭。

他捂住自己腹部的伤口,涔涔的鲜血汇成河流。面对着没入自己腹部的霜华剑刃,他冷冷一笑,抬起低垂的头,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道人。

多么熟悉的身影啊。

所有的话都可以当做没有听到,所有的折辱都可以当做是耳旁风,可唯独这一句:

“……薛洋,你真是……太令人恶心了……”

眼中凶光毕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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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怎么能容忍你,我那么憧憬的光亮,这般说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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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你逼我的。

......

晓星尘崩溃地大叫:“谁说句话?!”

薛洋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。

眼里泛起了泪花,他笑得开怀无比,恶狠狠地道:“怎么啦!两个好朋友见面,感动得都哭了!你们要不要抱在一起啊!”

晓星尘说不出一句话来,面色惨白,只是抱着头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来。

好,好,好!!真是太好了!

薛洋在一旁似乎马上就要鼓起掌来,他赢了,他又一次赢了。

下一秒,霜华银色的锋刃从晓星尘颈间划过,他倒在了地上。

最后一颗流星划过黑夜,从此,宇宙中再无光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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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小小的孩童,终于见到了那个让他送信的男人,心里又是害怕又是高兴,想着自己的点心终于有着落了,蹭到他身边小声地告诉他:饭送到了,但是没有点心,请他能不能再给自己一盘。

说到点心这两个字的时候,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了一双俏皮的虎牙,那是微笑。

可是啊,男人身上都是方才被打出的淤青,他见这个小孩很是来气,于是叫车夫赶紧走,不要理会他。

孩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力和决心,他只知道自己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了。曾经尝试过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,可是那些地方都已经被其他流浪儿占领了,他打不过他们,什么吃的都拿不到。

那些精致的点心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,于是他哭哭啼啼地追赶着牛车,在车前拦着那个男人不让他走,奢望着他能给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点心屑。

有谁会搭理这个没有任何本事,只会哭闹着要吃的小孩呢?

男人很烦很烦,觉得就是这个小孩害了自己,坏了自己的好事,从车夫手中抢过鞭子,狠狠地抽打在孩子的身上。

钻心的痛啊,像是身体中的血管、皮肤寸寸破裂,或者是被碾碎。

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了,他想走了,于是他在地上匍匐前进着,不再招惹这个承诺过自己一盘点心的人。

牛车驶过来了。

他只爬动了一点点。

左手手骨全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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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洋很少哭。

上一次哭,他弄丢了自己的一根手指,那这一次呢?

他弄丢了什么呢?

薛洋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
跪坐在那具冰凉的尸体前,他怔怔地牵起晓星尘的手,翻过他的所有衣服,企图从中找出一星半点的饴糖。

可是没有。

连同这具身体一样,都已经烟消云散、不复存在了。

眼眶微红。
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挖掉常萍的眼睛,不知道为什么要贴身不离这把霜华剑,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魏婴引来修补这个破碎的锁灵囊,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把自己逼到了如今这般一败涂地、一事无成的模样,就如那个人一般。




可他终究不是那个人。

如同黑夜是为了迎接太阳,

但从没有人告诉过它,

在接近黎明的那一瞬间,

它也将会不复存在。

于是永远触碰不到,

那属于黑夜的太阳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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